“买衣服啊……”
卡妮娅低头一看，从洗完澡出来就一直裹着浴巾，这可称不上衣服。那身破布已经被埃洛希露烧成灰了。
正想着，希露一抬手，卡妮娅的面前凭空出现一团白色的雾气，随后化成了一面镜子。女孩突然看到自己的脸，着实吓了一跳。
“小卡妮娅~你看，你这么可爱，如果可以的话，我真不想让别人看到。
“可是，我总要出门，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。你总不能裹着浴巾出门吧？”
希露满脸得意的神情。
卡妮娅撇了撇嘴，道：“主人，穿你的衣服不就行了？”
“我这些衣服可都是文物了，怎么能配得上我的小卡妮娅呢……”希露收起镜子，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。
“不好，锁都锈了……”
希露叹了口气，揪住箱上的大锁，使出蛮力一把将锁扯了下来。锁掉下来的一瞬间，箱内当即传来爆炸般的巨响，飞出一大堆衣物落在两人身上，床上和地面落得到处都是。
“咳……嗯……稍微放得有点久了。”希露把挡着视线的裙子取下来，定睛一看，这型号未免有些太小了，还没上学的小孩才穿这么小的衣服吧！
“主人，你这是……多久没打开过了？”卡妮娅也被呛得直咳嗽。看到希露手上那件小裙子，不由得向后退避几分，狐疑地问道，“您……是有什么奇怪的收集癖吗？那也太小了……”
希露慌忙把裙子丢掉，解释道：“我很正直，这不是你想得那样！对，我想起来了，这是我小时候的衣服，对，没错，就是这样！”
看卡妮娅的眼神，根本没有半点相信。
不过这确实是小时候的衣服了。希露还有点印象，自己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在泥地里玩了一下午，当天晚上就被母亲拿着一根鞭子，从前门抽到了后院，她还忍痛把衣服洗了出来。真是悲惨的经历啊……
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了，连容貌都已忘却。这件衣服却留在这里，没有在漫长的时间中腐烂。
“所以，主人，你平常那件衣服穿了多久了……”卡妮娅捂住了鼻子，虽然没有闻到任何臭味。
“不知道，穿坏了再换新的。”希露说道，“懂得魔法，能节省不少开支哦~”
卡妮娅无奈地摇了摇头。她是一直没有人身自由，穿着同一件破烂衣服情有可原。可贵为魔女，懒到如此地步，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。
“您也给自己买一件吧。”卡妮娅喃喃道。
“回头再说。”希露岔开话题，目光落在旁边那身衣服上，“先用这件凑活一下出门，来吧，站起来，我给你换上。”
卡妮娅起身，想回头看一眼是穿哪件，却被希露拦住了视线。
“不许看，把眼睛闭上。”希露按住女孩锁骨上的烙印，嘱咐道，“尽量不要违背主人的指令哦~不然可能会遭到契约的惩罚。”
嗯，刚才这句话是骗卡妮娅的。那种完全控制的契约确实有，但希露并没有选择它们：机械、死板又不通人性，把身体的最高控制权全部交到主人手里，由契约魔法本身施加惩罚，这种东西太危险了。所以希露只是选择了魔力共享的方式，作为一种安全范围内的辅助控制手段。
卡妮娅乖乖闭上眼，放松肢体。
希露取下女孩的浴巾，轻轻地给她穿上贴身衣物。幸好女孩还不大——各种意义上——所以自己的衣服都能勉强适合卡妮娅的身材。这样想着，她看向自己那片辽阔的大草原，心里不免有些波动。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一点都没有长进啊！
随后，她为卡妮娅穿好上衣和短裙，轻巧地系好扣子。
“好了。”希露说道。
卡妮娅一睁眼，打量一番，似乎大脑又断了线。
上衣露着双肩和肚脐，裙子也只到大腿中部。彩色的线条如彩虹般艳丽，丝状的纹路闪闪发光。
“这和没穿有什么区别呀主人……”卡妮娅抓住裙摆拼命往下拉。这也穿太少了，太难为情了！
“这是舞女的演出服，是我在帕尔城收到的谢礼。”希露按住卡妮娅的手，再扯下去真要扯脱线了。“非常适合你，就穿这个了。”
卡妮娅红着脸，颇有些不情愿，小声说道：“如果主人喜欢的话，我会适应的……”
“好啦，就今天凑活一下，很快就换新的。”希露拍着女孩的背安抚一番，又说道，“等我一下，马上出门。”
当着卡妮娅的面，希露脱下睡袍，重新换上那身白色连衣裙，将已晾干的头发扎起。反正已经坦诚相待过了，没必要避嫌。
“走吧。”希露牵起卡妮娅的手，走出卧室。
卡妮娅感受着手心的温度，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将她包围。如果昨晚真的害怕地跑掉了，今天的这个时候，或许已重新落回那人间地狱了。她紧跟在希露身后，忽然意识到主人在照顾她的体力，故意放慢步伐。
主人还是朋友，有什么区别呢？对她来说，如今只有希露的怀中可以安稳哭泣。
来到门口，希露停了下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卡妮娅不解。
“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。”希露说道。卡妮娅看着魔女那纠结的神情，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“您……您说吧。”她感觉又要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。
“这条街上没有暮精灵居民，他们对你们抱有很严重的敌意。”希露眉头紧皱。刚才明明想到了这个问题，却转头就忘了。
“那我留在家里吧，您随便买一件……”卡妮娅说着，“或者，以后我就穿这件也可以，只要不给您添麻烦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又被敲了下脑壳。
“说什么呢，你不是穿着害羞嘛。”希露笑道，“我已经想出了解决方案——不如说，本来就该这么做。”
卡妮娅歪头而视，不知道希露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。反正肯定没什么好事。
“伸手，卡妮娅。”希露说道。
卡妮娅伸出两手。
“不要动哦，卡妮娅。”
说着，希露从旁边取下一根麻绳。
“主人，我做错什么了吗……”卡妮娅慌忙喊道。
“不是惩罚你，别误会了。”
希露娴熟地运绳游走，横着几圈，又竖着几圈，拉紧固定后，引出一根牵引绳握在手中。
“主人……您为什么这么熟练？”卡妮娅迷惑不已，用力挣扎几下，理所当然地没能挣脱。奇怪的是，虽然绑的很牢固，她却一点都不疼，手腕周围如棉布包裹一样柔软有弹性。
“我以前可是当过治安官哦，押送犯人是日常。”希露解释道。
“好，可以解释一下这个吗？”卡妮娅举起被绑的双手，“这是您的癖好？”
“当然不是！你想，如果我和你并肩走在大街上，肯定会引来不小的麻烦。但现在这样牵着你，外人就会把你当作我的奴隶，不会没事找事——带着奴隶出门逛街的大有人在。”希露说道，“一会儿出门了，一定要演得像一点，记住我是主人，你是仆从，不要穿帮了。”
卡妮娅似懂非懂地点头，然后说道：
“等等，为什么要演呢，我就是您的奴隶呀？”
一句话把希露问沉默了。
对啊，本来就是啊。
希露轻咳两声，改口道：“嗯……我的意思是，这是修行，你要锻炼自己，为了成为真正合格的奴仆，言行必须符合身份。如果让外人误以为我们只是朋友，那就是大失败，回家要接受惩罚哦。”
“我……我会努力的。”卡妮娅有些退缩，她试探着问道，“惩罚……是什么呀？”
“你猜猜别人家奴隶出门是什么样的呢，我的卡妮娅？”希露忽然点了点卡妮娅的脖子，“要是这里挂着个项圈和铁链就太难看了。只是绑一根绳子，我们都能轻松一些。”
虽然没有挑明，卡妮娅还是听懂了——她可不想那样。她讨厌冰冷的铁链。
卡妮娅点了点头，暗自下定了决心。
“好的，事不宜迟，出门啦。”
推门而出，今天的太阳仍旧毒辣。
迎着阳光，卡妮娅衣服上的花纹闪闪发亮，刺得人眼睛疼。路上行人不多，可店面下方的阴凉处却坐满了人，绝大多数是栗发的灰精灵，也有零星的人类——在伊森特洛人的语言里被称为土精灵。
果然，这身衣服招来了目光。卡妮娅顺着视线看去，顿时吓得躲回希露身后，不再敢探出一步。
众人的目光，唤醒了卡妮娅根植于内心深处的，对灰精灵的恐惧。一看到那些家伙，她身上早已愈合的伤痕却在隐隐作痛。一闭眼，仿佛又回到了那地牢，被恶毒的眼神审视，尊严被踩在脚下，可悲的自我不值一提——
“眼睛都给我老实点，这是我家可爱的奴仆哦，再看我就要收费了！”
希露向着那群人招手，面带微笑地喊道。
当即有几人起身离开了，临走还嘟囔了几句。阿库莱古街的居民都知道一件事：魔法屋的店主是外乡人，有着和圣精灵一样的洁白长发，她掌握着无数禁忌的法术，除非有求于她需要登门拜访，否则最好躲远一点。
其他几人自知没趣，便不再看这边。
“真是的，我才一周没开门，就敢在店门口晃悠了，真是奇怪。”希露自言自语。
“谢谢您。”
耳边传来卡妮娅的细语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希露回过神来，却见卡妮娅抬起头来，脸上满是笑容。
“没什么。”卡妮娅举起手，“主人，请带我走吧。”
虽然绑着手，她此刻感到的，是前所未有的自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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